王黎
杭州风禾资产杭州风禾资产管理有限公司首席执行官，曾任杭州龙旗科技首席投资官及首席技术官
全国物理奥林匹克竞赛获奖，保送进入清华大学计算机系本科，后赴美进修，获一个博士学位和四个硕士学位（密歇根大学罗斯商学院管理学博士、密歇根大学统计学硕士、金融工程学硕士、工业工程及运筹学硕士，弗吉尼亚理工大学计算机硕士）。
曾任美国贝莱德公司股票量化基金经理，研制出的股票量化模型在全球市场管理上百亿美元资产，亚太和新兴市场基金连续多年获得20%以上的收益，创建贝莱德中国股票基金。
访谈精彩语录:较海外市场而言，中国市场的波动率是非常大的，从2012年开始到现在，国内市场的微观结构和投资方式变化非常大，市场里能持续收益的策略必须不停的变化。
社会资金的流动是很快的，当它们流向一类策略时，该策略的收益就会逐渐变薄甚至消失。当资金撤出转向下一类策略时，原来策略的盈利点可能又会逐渐回来。
国内量化界追赶海外量化投资领先水平的速度是非常快的。
量化市场目前有着充分的竞争，很多成熟的团队和机构在市场里进行投资和博弈。
趋势类策略的特点是先看到价格形成了趋势才入场，这种策略对行情有一定延迟，可能比主观判断慢。但套利和相对价值这些量化策略，进场可能会早于趋势形成，很多甚至是左侧交易。
其实量化投资就像是人通过以前的经验和认知，设计出一个机器人放到市场里。虽然机器人没有人类那么优秀，但是它也能较好的实现一定的投资理念。每一个机器人可能都不如有经验的交易员，但它的优势是可复制性强、低成本、不知疲倦、容易分散投资，当千军万马的机器人军团协同作战时人往往就不是对手了。
在使用股票对冲这类策略时，我们主要结合过去积累的各种择时模型和经验，尤其是短期择时模型，把它们结合在股票策略里，建仓的方式必须灵活。
从投资标的来说，我们现在基金产品中有股票、债券、大宗商品期货。从策略上来说，采取基本面和技术面结合的方式。 通过平衡的策略搭配来获取平稳的收益。
从今年下半年来看，我觉得商品CTA和股票策略会是我们主要的收益来源。
从股指期货本身来看，无论趋势策略还是日内策略，还是很有效的。但资金容量太小。
选股模型从海内外实际应用和学术研究的结果来看都是效果较好的。从国外和国内经验来看，纯粹依靠择时的股票策略，尤其是长期的择时，是非常难做的，很少见到成功的案例。
金融市场永远不缺乏泡沫和黑天鹅。在社会资金充裕但又缺乏投资渠道的情况下，商品或者股票市场也仍然有可能产生很大的波动。
我们是一家学术气息非常浓厚的“学院派”公司，我们主要定位于机构和高端客户，提供长期稳健的收益。我们要做全面、不偏科的资产管理公司，股票、债券、商品期货全部有所涉及，在每一个细分领域都要达到顶尖水平。
团队上基本分成三类，一是我以前的同事，大家在一起工作很多年，磨合非常好；二是新加入的经验丰富的学者和交易员；三是高学历的毕业生，研究经验丰富。这是我们核心团队的构成。 很多机构在了解到我们团队的成员后都称我们为量化投资的“梦之队”。
虽然我们也做量化，也是一堆博士海归，但是我们是非常重视市场和交易经验的。把博士培养成交易员，同时也把经验丰富的交易员培养成博士，教他们怎样去做模型。现在的策略很多来自于实战，通过实战积累大量的交易经验，再把这些经验通过模型固化下来。这是我们主要的策略来源，很少凭空想象一个策略出来。
对于一个量化投资来说，归根结底它的方法就是基于历史寻找规律，希望未来的市场规律跟历史是类似的；所以有人说量化投资是在用倒车镜开车，其实是很贴切的比喻。这样的方法最怕的就是市场结构和政策的变化。做量化就是要不停地变通，不断地寻找符合市场的新策略，只照搬过去成功经验的团队是无法长久的。短期内可能会造成市场的波动和投资人的悲观情绪，但是我觉得从长期来看有些监管措施是非常有必要的。
投资行业的变化是永恒的，策略更新换代速度非常快，在不适应市场时，团队要能够果断的自我批评，这样才有可能对策略迅速调整和止损。心态是关键：不能死抱着过去成功的策略，一旦市场出现变化，要勇敢面对现实。
我们团队是清一色的理工男，不善于、也从没做过严格意义上的商业宣传，目前的公司的快速发展基本都是靠机构、高端客户间口口相传带来的。
1七禾网1、王总您好，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接受七禾网的专访。这几年来不管是国内股票市场还是期货市场，波动性变化较大，就您看来，市场波动性变化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对量化交易而言，面对不同的波动性，是否要采用不同的策略，或者调整原策略的参数？
王黎: 较海外市场而言，中国市场的波动率是非常大的。可能是资金和投资人构成的变化导致市场博弈的改变，从2012年开始到现在，国内市场的微观结构和投资方式变化非常大，市场里能持续收益的策略必须不停的变化。简单依靠调整策略参数、配置有时候很难适应市场的变化。比如2012年的时候，股票里的期现套利收益很好，资金容量也很大。到2013年左右，期现套利开始萎缩、逐渐淡出市场，很多团队没法再使用该策略。2014年末的时候，由于市场波动突增，期现套利的实用性又回来了，大量资金又开始涌入这个策略。2015年上半年收益不错，但是下半年的时候，随着限仓政策，机会又消失掉了。社会资金的流动是很快的，当它们流向一类策略时，该策略的收益就会逐渐变薄甚至消失。当资金撤出转向下一类策略时，原来策略的盈利点可能又会逐渐回来。从过去的几年里，期现套利、CTA策略的收益都出现非常明显的阶段性。
2七禾网2、您回国发展已经四五年了，这四五年里，就您切身感受而言，国内量化投资的发展情况如何？您觉得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王黎:根据在国内四年的经历，我发现国内量化界追赶海外量化投资领先水平的速度是非常快的。一方面，2011、2012年之后到2014年，大批在海外有投资经验的海归回到国内市场发展。另一方面，本土团队学习能力非常强悍。很多海外成熟的策略被大量引入到国内。量化市场目前有着充分的竞争，很多成熟的团队和机构在市场里进行投资和博弈。
3七禾网3、现在国内做量化的团队和个人，大约可以分为哪些流派？各自有何特点？
王黎:粗略的来说，从投资标的上分，分为股票、期货、债券团队。从投资逻辑来说，有做技术面的，以交易为主；有做基本面的，以长期资产管理为目的。从策略的特质来说，有套利类和投机类策略，像α套利、期现套利。
很多团队是不同流派的组合，比如在股票上有传统的α团队，在期货上有套利团队和以投机为主的CTA团队等。
4七禾网4、有人认为，量化交易相对主观交易而言，敏感性不够，总是存在滞后效应，即行情涨了一些才跟进，或者行情调头了一些才平仓，无法做到更加精准的进出场。对此，您怎么看？
王黎:您描述的更像是趋势追踪策略。趋势类策略的特点是先看到价格形成了趋势才入场，这种策略对行情有一定延迟，可能比主观判断慢。但套利和相对价值这些量化策略，进场可能会早于趋势形成，很多甚至是左侧交易。典型的价值投资策略会在价格下降过程中从左侧买入，价格上升时从左侧卖出。
5七禾网5、也有人认为，做量化交易好比是雇佣很多机器人同时看行情/做交易/做风控，核心优势在于多点攻击，全面兼顾。对此，您怎么看？
王黎:这个比喻非常形象。其实量化投资就像是人通过以前的经验和认知，设计出一个机器人放到市场里。虽然机器人没有人类那么优秀，但是它也能较好的实现一定的投资理念。每一个机器人可能都不如有经验的交易员，但它的优势是可复制性强、低成本、不知疲倦、容易分散投资，当千军万马的机器人军团协同作战时人往往就不是对手了。6七禾网6、您以前做股票+股指对冲策略为主，现在股指期货受限，这类策略可运作空间如何？
王黎:第一次创业时，主打产品主要是基于海外传统的股票多空模型。在风险控制上尽量做到中性。当时发的产品全部以这类策略为主。在现在的市场里，如果还是墨守成规做过去的那种产品，肯定是无法继续工作的。因为负基差，每年得战胜市场30%多才能勉强打平，获取额外收益就很难了。面对新的市场，我们必须要活学活用，加入新方法。目前在使用股票对冲这类策略时，我们主要结合过去积累的各种择时模型和经验，尤其是短期择时模型，把它们结合在股票策略里，建仓的方式必须灵活。尤其是中短期为主的择时的模型，叠加在股票操作里，采取延迟对冲的方法建仓，通过赚取日内波段的方式，获得一些收益。即使这样，贴水还是挺严重。我们现在基金里用的是多策略的方法获得收益。
7七禾网7、贵公司目前主要涉及的策略有哪些类型？不同的策略之间如何搭配？
王黎:从投资标的来说，我们现在基金产品中有股票、债券、大宗商品期货。从策略上来说，采取基本面和技术面结合的方式。包括基本面为主的宏观对冲策略在大宗商品上进行投资。从周期上来说，短周期的以量价为主的交易类的策略，同时还有以基本面为主的中长期的策略。通过平衡的策略搭配来获取平稳的收益。
8七禾网8、一般来说，贵公司管理的一个基金产品在策略组合上如何设计？不同的基金产品是否应有不同的策略组合方式？
王黎:目前采取同样类别、相似结构的策略配置，但可能由于投资人对风险和收益的偏好不同，在资金配比上也会有所不同。收益更高的策略配置会面临大些的回撤和波动。我们会根据客户要求进行配置。
9七禾网9、贵公司目前总共参与多少个品种的交易？不同品种的参与比重会不会有所不同？有没有某几个品种是重点参与的？
王黎:参与20多种商品的交易。从资金量来说，股票是最主要的投资品种。商品期货上，活跃性比较强的品种会参与较多。采取比较分散的投资方法。
10七禾网10、贵公司涉足的各类策略中，就当下的市场而言，哪一类策略盈利可能性最大？哪一类策略资金容量最大？
王黎:从今年下半年来看，我觉得商品CTA和股票策略会是我们主要的收益来源。容量上还是股票策略大。股票数量多，交易量也大。但在股指限仓的情况下，股票的承载资金量也有上限。
11七禾网11、就股指期货目前的成交量和波动特性来看，其趋势策略、波段策略运作空间如何？日内策略还能不能用？
王黎:从股指期货本身来看，无论趋势策略还是日内策略，还是很有效的。但资金容量太小，在基金产品里，我们的股指期货策略基本没有使用，手数全部留给股票对冲使用。但如果在小账户里，效果还是不错的。
12七禾网12、也有人认为现在股指期货跨期套利和三个股指的跨品种套利是不错的选择，您觉得呢？
王黎:在限仓情况下，这类策略在基金产品上能起到的作用比较小。因为其承载资金量较小，收益有限。
13七禾网13、股票方面，贵公司对纯单边的交易策略研究得多不多？您觉得这类策略取得成功的关键是什么？就您看来，在2016年，这类策略会不会有较好的表现？
王黎:这类策略是选股模型和择时模型的叠加。选股模型从海内外实际应用和学术研究的结果来看都是效果较好的。而择时模型，效果不尽如人意。从国外和国内经验来看，纯粹依靠择时的股票策略，尤其是长期的择时，是非常难做的，很少见到成功的案例。可能更多的是中短期的择时，会有一点效果。但是国内是采取T+1的股票交易，使得短期类的择时策略也很难实施。
14七禾网14、就您看来，2016年下半年和上半年相比，商品期货的波动率能否延续？股指期货的波动率会不会有变化？为什么？
王黎: 金融市场永远不缺乏泡沫和黑天鹅。今年上半年的波动率非常大，下半年在社会资金充裕但又缺乏投资渠道的情况下，商品或者股票市场也仍然有可能产生很大的波动。
15七禾网15、风禾资产是您2015年下半年创建的公司，请您谈谈风禾的定位和发展目标。
王黎:我们是一家学术气息非常浓厚的“学院派”公司，这点可能跟很多投资公司不同。我们主要定位于机构和高端客户，提供长期稳健的收益。我第一次创业时，主要侧重于结构化产品，收益很高，风险自然也大；目前我们发行的都是管理型产品，收益稳健，风险较小。面向的客户群体也有些改变，目前的主要资金来源都是大型机构，资金量庞大，我们的产品作为他们资产配置的重要一部分，长期有效的稳健收益的产品。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成为国内最顶尖的量化资产管理公司。在投资方法上，我们要做全面、不偏科的资产管理公司，股票、债券、商品期货全部有所涉及，在每一个细分领域都要达到顶尖水平。
“风禾”来源于一个典故，周武王平定天下之后传位幼子，周公辅政遭到猜忌，当时就天风四起，把田野里的禾苗吹倒了。后来周公一片赤诚终于得到周文王的认可，又来了一阵风，把之前吹倒的禾苗又扶了起来。这就是 “风禾尽起”的故事。一个人再有本事其实也是极其渺小的，很多不可测的因素可以轻易击倒你，干成大事除了个人努力以外还必须有天的庇护，也就是说好的运气。这个故事跟我二次创业的过程有些相像。第一次创业时被人坑害，受到很大打击、人非常消沉、当时做什么事都不顺；后来逐渐振作起来二次创业时，远离了坏人、坏运，突然之间每一件事都变得异乎寻常的顺利，就像获得上天的庇护一样。
16七禾网16、虽然风禾资产是新成立的公司，但公司一成立，就受到了业内较多伙伴的认同，请问您觉得风禾资产能在短时间内被较多伙伴认同的核心原因是什么？
王黎:我们现在的投资的理念和方法跟以前比有了非常大的进步。以前发行的产品都是单一的股票对冲策略；现在是多元化，经过第一次创业的积累，策略数量也非常丰富。可能是多元化的理念受到投资者和机构的认同吧。其次我们这个公司虽然是新的，但是核心成员都是非常有经验的，我们都在一起工作了很多年，是很成熟的团队。从历史业绩上来讲， 2012年国内市场上运行以来，经历了各种极端市场的考验。这也是大家比较认可我们的一个原因。
王黎:风禾的骨干力量很多都是我第一次创业时培养出来的。除此以外在组建风禾时，还有一些顶尖的教授、交易员陆陆续续加入我们；除此以外，还从著名院校招到一批高素质的博士、硕士毕业生。团队上基本分成三类，一是我以前的同事，大家在一起工作很多年，磨合非常好；二是新加入的经验丰富的学者和交易员；三是高学历的毕业生，研究经验丰富。这是我们核心团队的构成。很多机构在了解到我们团队的成员后都称我们为量化投资的“梦之队”。
真心感谢我们的团队，核心成员不计个人得失，在我最困难的情况下，放弃高薪诱惑，来到我身边。只有经历过那样的人生低谷，才能体会到这种信任和支持是多么珍贵。
18七禾网18、有人认为海归派的量化团队，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就是一堆博士在一起天天研究和检验策略。风禾是否也是如此？风禾和其他海归派量化团队的最大不同是什么？
王黎:我们团队跟您形容的情况不太一样。虽然我们也做量化，也是一堆博士海归，但是我们是非常重视市场和交易经验的。可以说我们的量化团队是以市场和交易见长。我们这些博士虽然是在做量化策略，但不是传统的拍脑袋想策略、回测检验、上线测试的流程。我希望每个量化研究员都有丰富的市场、交易经验；希望他们主观上对市场有深刻的理解和感觉，再进行建模。就是把博士培养成交易员，同时也把经验丰富的交易员培养成博士，教他们怎样去做模型。我们是非常重视市场和交易经验的，尤其是交易心态的培养和管理。这跟传统量化团队不一样，跟我以前在美国BlackRock时的团队也很不一样；在美国时真的就是一堆博士一天到晚在那里拍脑袋或者看文献想策略，然后回测，很多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从科研文献里找策略，其实效果很不好。我们非常不同，现在的策略很多来自于实战，通过实战积累大量的交易经验，再把这些经验通过模型固化下来。这是我们主要的策略来源，很少凭空想象一个策略出来。
19七禾网19、如今私募基金行业进入了比较严厉的监管状态，就您看来，哪些私募机构可能会被市场淘汰？严厉的监管对整个行业来说，有何重要意义？
王黎:对于一个量化投资来说，归根结底它的方法就是基于历史寻找规律，希望未来的市场规律跟历史是类似的；所以有人说量化投资是在用倒车镜开车，其实是很贴切的比喻。这样的方法最怕的就是市场结构和政策的变化。因为这样的重大变化会使得整个市场的生态环境发生改变。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量化团队一定要积极的去适应这个变化，不能怨天尤人消极等待，这点往往是比较困难的。在去年7、8月份出现严厉监管之后，市场特征突然出现改变，做股票阿尔法的量化团队就大批地出现了不适应。做量化就是要不停地变通，不断地寻找符合市场的新策略，只照搬过去成功经验的团队是无法长久的。
监管对整个行业来说，长期来看正面意义很大。首先使得大量不规范、甚至违法的交易行为得到了约束，比如内幕交易和操纵市场，从海外成熟市场的经验来看，这些监管对市场的发展是有积极意义的。但在短期内可能会造成市场的波动和投资人的悲观情绪，但是我觉得从长期来看有些监管措施是非常有必要的。
20七禾网20、哪些类型的私募机构能够顺应市场环境的变化，并且获得持续健康的发展？
王黎:一个私募机构能够持续、健康地发展下去，这个团队必须有强烈的自我批评、自我否定精神。投资行业的变化是永恒的，策略更新换代速度非常快，在不适应市场时，团队要能够果断的自我批评，这样才有可能对策略迅速调整和止损。能够正确面对自己，大胆否定自己，这里团队健康、积极的心态是关键：不能死抱着过去成功的策略，一旦市场出现变化，要勇敢面对现实。
七禾网沈良主持 黄荣益/顾蓓丽录音整理
2016-05-10